防衛與過當

最近又有一則新聞，有關於屋主受到竊賊攻擊，結果失手造成竊賊死亡的案例。羅子找到內容比較清楚的兩則，列在下面讓大家參考一下：

【勇屋主 護孕妻 勒死悍賊】：本篇對於事件過程有較為詳細的說明。
【高壯賊先出拳 屋主自衛可望免責】：本篇則是對於防衛過當的討論。

以前羅子曾經寫過一篇文章：【合氣道不敵蠻力？】，對於武術的應用適宜狀況做了一番討論，而這次不幸的事件，又正恰恰成為完全相反的案例。

這不禁讓羅子繼續思考，到底「武術」是什麼？我們是為了什麼而學習它？而社會是如何看待這件事的？

從新聞稿中可以看出來，屋主為原海軍陸戰隊員，顯然身手了得，所以在徒手格鬥中要取勝並不是難事，可是在這裡我們看得出來，原來勝負並不單純：

1. 如果竊賊先攻擊屋主，則屋主自衛有理。這時屋主只能就以下的選項中選擇：
• 制伏歹徒，並報警處理。
• 反擊至歹徒產生懼意，任其逃走，並報警處理。
• 屋主逃走或任歹徒魚肉，之後交給司法處理。
2. 很不幸的是，現代的法治規範反而比較傾向「屋主逃走或任歹徒魚肉」的選項，而且因為我們多半教育小孩要溫良恭儉讓，所以人們往往不了解武術，而失去自衛的手段。羅子以前在另一篇文章【觀霸凌事件有感】中談過，司法的功能只能在事後追償，但已經發生的傷害可能無法復原，並且這種態度反而會助長壞人的氣焰，好人越軟則壞人越惡，羅子認為適當了解並採取防身方法，以及如何有效利用社會資源，是每個人都應該學習的。
3. 因為竊賊在被發現時，多半以逃走為前提，所以屋主採用「反擊至歹徒產生懼意」而任其逃走，整體來說是比較安穩的方法，但是這又讓財物上的損失變得無法避免，而且一般而言，竊案的破案率極低，就算破案，財物多半也已經被歹徒花完，屋主心有不甘自然不在話下。然而在交手過程中如果傷到歹徒，歹徒逃離後叫人回頭報復，屋主不可能離家隱居，這時敵暗我明，也十分為難。
4. 也許基於以上的心理，加上屋主有一定的武術基礎，所以屋主採取了「制伏歹徒」的選項，不過這時又出現問題了，那就是「要如何制伏歹徒」？
• 殺了歹徒？
• 打暈歹徒？
• 打傷歹徒至無法逃離？
• 擒拿清醒的歹徒？
• 綑綁或拷住歹徒？
5. 對於多數的武術來說，「殺了歹徒」也許是最簡單的做法了，而且基於仇惡心理，搞不好一般民眾還很支持這個選項，但是羅子不能這麼輕易支持這個選項，因為這種案例更有可能被壞人拿來做為「合法殺人」的藉口。基本上有人明確地非自然死亡，檢方自動介入調查是法治國家所必須採取的行動，因此到目前為止，羅子不反對檢方先將屋主帶回偵訊，之後再以低額交保的做法。
6. 「打暈歹徒」是屋主採用的方案，一來可以制止歹徒傷害自己的家人，二來可以將他繩之以法，但因分寸拿捏不準而使竊賊死亡。所有習武者都知道，要不殺傷對手而分勝負，是兩方功力落差極大，強方才能採用的手法，但是一般來說落差很難大到這種程度。這裡又出現一個弔詭的情形：法律規定任何人都可以逮捕現行犯，不過當歹徒有意傷害屋主時，屋主要如何逮捕？在現在小家庭當道，鄰居街坊都不相熟識，屋主明顯處於弱勢，這時要憑一人之力安然制伏歹徒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。
7. 「打傷歹徒」和「打暈歹徒」其本上相同，但是歹徒還有意識，不過要利用傷害讓歹徒無法逃走，就一定要斷手斷腳或疼痛難忍。這種程度的傷害非常容易被判為防衛過當，並且也是一不小心就讓歹徒送命，同時一樣容易招致同夥的報復。像新聞中歹徒的弟弟就表示要討回公道，不論是採用合法或非法手段，都十分麻煩。
8. 「擒拿清醒的歹徒」是一個非常危險的手段，因為這時屋主必然長時間和歹徒近身接觸，很難事先確定歹徒沒有武器，請不要隨便採取這個方法。
9. 「綑綁或拷住歹徒」是一對一非常難執行的方法，請問你如何綑綁一個清醒的人呢？更何況一般家庭隨時都有適當的繩索或手拷嗎？這是執法人員才有的特殊選項，非執法人員不太可能採用，不小心也還有非法限制個人自由的問題。

經過以上的討論，我想大家就能感受到現代的社會狀況，讓自衛方處於相當弱勢的境地，新聞中的屋主即使身手不凡，碰上了也只能灰頭土臉。

而且羅子也在這裡提醒大家，所有武術的設計，都有它的環境因素，在不同的環境假設下，會衍生出不同的勝負原則：

1. 軍人使用的武術，以殺敵為主，雖然威力強大，但往往無法手下留情，尤其練習對象多半同為軍人，身體比較強壯，可以承受較大的殺傷力，但用在一般人身上很可能會造成過度傷害。
2. 警察使用的武術，以活擒歹徒為主，但是一般來說是團體合作，並且需要適當的道具，例如防彈衣或手拷，所以一般人往往無法發揮完整的威力。
3. 器械武術其實是最實用的武術，但由於殺傷力強大，多半於法不容，學習它沒有施展機會。不過因為歹徒會用這些方法，了解了對於防身會有加成效果。
4. 空手武術是最適合日常生活的武術，但是對自己的危險性也較大，尤其是對手有武器的狀況下，我想之前的【鄭捷案】已經有大量的討論，羅子就不再贅述。

本文中留下了大量的疑問，並沒有一定的標準答案，這些就請各位讀者自行斟酌，並請法界人士思考如何改善現況。羅子在這裡再次提醒一個簡單的原則給大家參考，希望能幫助大家在爭分奪秒的情況下，能做出較好的判斷，那就是：

「逃、躲、戰」

記得「先」謀求傷害最小的處理方法，但到最後避無可避，一旦開戰就別顧慮太多，全力施為。就新聞而言，既然歹徒已經侵入自己家，屋主避無可避，全力與歹徒格鬥是合理的，在確保自己與家人安全後，才來擔心其他問題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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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年8月16日新聞報導：
【勇夫駁戰技勒斃賊法官：陸戰隊只割草？】

果然初審判「過失致死」，可緩刑，但是後續竟然還有民事賠償的問題。

回頭再讀當年的文章【實戰相對論】，什麼是實戰呢？有能力殺人或傷人就是實戰嗎？社會的真實面其實沒有這麼單純。